“谈升先生,你愿意和我交往吗?”
从我说出这句话,到我们确认交往关系,已经过去了三个月。
(资料图)
最初,我们只在社交软件上计划过见面的事情。当车票上的时间一点点迫在眉睫,我拖着行李箱,从房间走出去的那一刻,才意识到自己就要独自前往一个陌生的城市。
他居住的地方。
实际上,在来武汉的旅途前,我们闹了矛盾。
我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,尤其是对待一段无法确认的关系。没见过面的两人,想要维持一段感情,几乎是不太现实的事情。尤其是意识到,自己需要被爱的那一刻,便会变的欲求不满。
不再满足于言语间的交流,日益增长的占有欲在心底作祟,想要把对方牢牢的拴在身边。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,既想要给对方充足的个人空间,又想要那个空间内充满自己的存在。
我是自私鬼。
所以,我不希望自己的感情中出现不确定因素。
尤其是这个因素,是由对方无意识的向、我倾诉的时候。
“因为在意的人觉得我很烦,所以我感到崩溃”这种事情,大脑在第一时间的感知是懵的,随后便是攀附上四肢的冰冷,残留的一点点困意也消失殆尽了。我没办法形容我当时的感受,经过几天的争执,愤怒,到后来本能的,想要避讳这件事。
崩溃在心中留下裂痕。
如果那是你在意的人,那我算什么。
情绪逐渐不能自控。
-对你来说,我是谁?
-是我男朋友啊,有什么问题吗。
我吸了口气,继续问。
-那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。
-是我可以毫无保留,分享我生活中每一件事的存在。
原来你知道吗。原来你还知道啊。
如果我是值得你依赖的存在,为什么一开始不寻求我的帮助,为什么在我反复强调这个问题的时候,你却没有任何回答呢。
我想要的只是你承认我在你心里的位置。只是这样而已。
-所以呢,那又有什么问题?
争辩了这么久,你居然没意识到我想强调的是什么。我突然没了想说下去的欲望,屏幕上一条条跳转的消息只剩下冰冷的字符,拼凑出的话语让我感到陌生。
-暂时···别提这件事了。
突然感觉,自己蠢毙了。
“开往武汉的G1748号列车正在检票中,请购买了车票的乘客及时到检票口检票。”
大厅里回响着广播声。
-我现在上车。手机电剩的不多,开省电模式了。
回了消息,我关上手机,拎着行李走进车厢。
从蚌埠到武汉有四个多小时的车程,把行礼放上货架,我抱着笔记本电脑的包准备小眯一会。昨晚一直沉浸在颓废的情绪里,不出意外地失眠了。早起的时候,又忙着收拾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,把电脑系统更新,几乎没合眼。
“就算见面了,我们能解决这件事吗。”
···对于素未蒙面的我们而言。
我含含糊糊的打着哈欠,睡了过去。
······
被手机铃声吵醒,我揉了揉眼,打开屏幕。
六点半了。时间过得真快。
置顶的消息里,有一条格外显眼。
-我出门了。武汉站见。
“嗯···快到了。”
我看着车窗外,天色渐晚。夏天总是黑的很慢。
口袋里的口香糖被挤变形了,我抽出一条,反复在嘴里咀嚼。薄荷的口感会让大脑清醒点,不过空腹嚼口香糖的坏处,大概就是现在很想吐吧。
闷燥的空间,毛发分泌的汗液,各种食物弥漫在一起的味道,长时间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。
真糟糕。
打开手机,接着他的消息回了一条。
-想吐。
-环境的原因吗,坐太久了。
-差不多。
聊天分散注意力,确实让眩晕感减轻了些。
-我也不喜欢坐车。刚下地铁,头有点晕。
-嗯,我快到了。
-好,我不知道还能站多久。
心情也有所好转。压在身后的尾巴轻轻摇了摇,似乎对见面多了一丝期待。
“武汉站到了,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准备好行李,有序下车。”
在人群簇拥中走出车厢,呼吸到空气的那一刻,呕吐感再次袭来。抬起头,陌生的面孔从周围经过,听不清他们的说话声。交错的视线从身上掠过时,身体随之发颤。
胃里不舒服。
好难受。
-还是想吐
-要去洗手间漱个口处理一下吗
-应该不用,我刚才把口香糖吐了。但是头很晕。
随人群走出车站,来到候车大厅里,我站在角落默默回复信息。
-没问题吗。
-可能是太紧张。
-是因为陌生的缘故吧,悠着点。
-嗯···
-你出来了吗,我在东出站口。
东出站口···应该是地铁站那边吧。我关上屏幕,拎着行李箱开始寻找地铁站的位置。
“地铁站四号线,应该是这里吧。”
我自信满满的扫码过了安检,拎包下电梯时,看到他回复的消息。
-你人在哪?
-我下地铁站了。
-···你没有走错吗,我还在候车大厅。
-嗯?等等。
-是五号线,不是四号线。你真没走错吗?
“呃。”
意识到大事不妙原路折返后,发现手机已经自动扣了两块钱乘车费,我欲哭无泪的看着扣费界面,心情一团糟。
-所以你人在哪?
-我不知道,但我多扣了两块钱。
-···所以说了注意点,你人呢?
-刚从四号线上来。
可能是不服输的性子作祟,让我轻易忽视掉了自己是路痴这一点,拎包在候车大厅到处乱转到不到人的我像无头苍蝇,累得浑身是汗,才在一家星巴克门外停下脚步。
-嗯。
-怎么···
-没怎么
明明没见面,却有种他站在旁边满脸无语的看着我,问我为什么路痴的画面。
莫名感到心虚。
-别告诉我你找不到路了,人呢?
-你好聪明。
-所以你,就不会拍一张周片的照片,连三岁小孩都会的技巧。
你说得对,我就是倔驴脾气怎么你了。再次关上屏幕,我不死心在周围转了几圈,发现候车大厅只有四号线的入口,只好老老实实拍了照片。
-···谢谢,下次拍完照记得把门锁装回去。
能给你拍照都不错了,你好自为之吧。本来热了一身汗还想吐,现在看到回复气的连话都不想回了,随便挑了一张阴阳怪气的表情包怼回去,半晌,才意识到自己是寻求帮助的那一个,又拉不下脸老老实实的等他。
真变扭。
-所以是在星巴克附近对吧。
-差不多。
-所以你在哪?星巴克附近这么多人,能找个别的地标吗。
他来了吗?
我站在星巴克门口,四处张望一下,没发现值得注意的人。
“他不会走远了吧···”
正准备低头回复消息,面前一个包裹严实的家伙经过,让我忍不住看了一眼。
怎么会有人在空气不流通的地方,还是夏天,把自己包裹的这么严实。
循着视线看去,头戴耳机,手捧平板的白虎再一次从我面前经过。
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是,这是哪里来的的青春男大。冥冥中有种预感,这个显眼的家伙,或许就是我要找的人。
他再次从我身边经过两回,我想叫住他,又害怕认错人,尴尬的从他身边路过。
-看得到有个良品铺子吗,去那里吧。
-刚刚低头的人是你吗?我拉箱子走过去了。
-没看到···
-等我缓一下。
都这种时候了,紧张也没用了吧。
我不太敢认他。
很多是源于我对自己并不够自信。从各种方面来说,我的表现都很差。这样的我,这样自卑 的我,再见他之后能镇定自己么,或者说,他会嫌弃我,然后···
不敢继续想下去。
手机不合时宜响了一声。
-所以,黑色背包,短裤,拽着行李箱。
咚、咚。
“这里。是你对吧?”
抬头,正好对上一道视线。
包裹严实的白虎走到我面前站定,隔着口罩,声音听上去闷闷的。
“需要我帮你拉行李箱吗?”
“不用了。”
有些无所适从。不知道怎么搭话,不知道怎么回应,唯有脚步紧跟在他身后,走出候车大厅,在街道上,就算低头也能感受到他时不时回头观察我的视线。
我强装镇定,无视他的视线,在手机上疯狂打字。
-噗。
-你这身好像公务员。
-第一眼以为看到了同学。
-嗯。
-真的。
他手里端着平板,我搞不清他有没有看到我的消息,只好收回手机,装作好奇打量周围的环境。
地铁来的很快,他坐在我旁边,视线依旧会时不时看过来。
“还有五站。”
“嗯。”
再次沉默。
-看消息啊喂。
-我不知道说什么。
-气氛已经冷掉了。
-嗯。
-不舒服的话我可以住酒店(目移
-虽然一开始就说过。
-好热。
只有我自己的自言自语。
不知所措。
脑海中只剩下跟着他下车,在街道上走着、走着。
大概到了一个偏僻的巷口,从里面经过,就到了小区。这类的建筑偏郊区的楼房,不高,所以都是走楼梯上去的。他开了楼底下的门,我便拽着行李箱跟上去。
然后,我们在某层的房间门口站定。他掏出钥匙,然后慢吞吞的开门。在他开门期间,我已经想好无数个撒腿跑路的理由,紧张、不安,怎样都好,各种情绪随着吱呀一声消散。
门开了,他打开侧面的灯,给我拿了拖鞋。
“进来吧,把行李放在我的房间。”
我听话的站在门外,等他把一切收拾好,我才进屋。
双层床,床有些窄,因为侧面的柜子,留下的过道也不够宽。他从客厅拎了一个袋子,从里面拿出一盒榴莲千层。
“给你准备的,要吃吗。”
“我···我不太喜欢吃甜食。你吃吧。”
我摆手拒绝,等他把蛋糕放回去,走到电脑桌前坐下,手指滑动平板。
沉默。
我坐在窄道上掏出笔记本电脑,不知道做些什么,随便画了几笔草稿,把电脑收了起来。
-所以说了我不会说话嘛。
-而且你不会热吗?好像是在冬天。
-···
-难不成要我开口吗?
-我大概可能是会死掉。
-我鼠了。
隔了很久很久,久到我快要回沉默的氛围了,手机震动一下,置顶的消息有了回复。
-因为我在车上不看消息。
-而且现在,你可以正常说话。
你真的觉得,现在气氛我很好开口吗。
默默的瞥向他的位置,发现他没有看我后,我才放心回复。
-不,只是。
-嗯。
“所以,你是不能说话吗?”
在我还在纠结怎么编个合适的理由,他已经走到我面前躺在床上,发声道。
一瞬间有点懵,尴尬的沉默一会,我犹豫的开口,咽下口水。
“只是有点尴尬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”
“·····”
回答我的又是沉默。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,我连自己该怎么做都不知道。被刺激了一下,我索性摆烂,撑着一抹尴尬的笑容说:
“而且你穿的也太青春男大了。”
“我平常出去都会这么穿,还会带上帽子。”
“为什么。”
“身体的缘故。我和你说过啊,之前集训的时候烙下病根子。而且身体本身也不算好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
和我差不多嘛。
“你能吃海鲜吗?”
“不能,小时候父母带我吃虾把我吃进医院了。”
“鱼也不行吗?”
“不行。”
“我也是呢。海鲜过敏,吃虾和鱿鱼会起红疹。”
大概,是我觉得自己找到了和他的相同点吧。有点打开了话茬。
东聊一句细聊一句的时候,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两点。
“洗澡吗?”
“这个点?”
“不洗澡睡不着觉的。很难受。”
“好吧。”
默默地把从地上按死的第十几只虫子碾进抽纸里面,我起身,没找到房间里的垃圾桶。
“垃圾桶在厨房。”
“好···”
我蹑手蹑脚的走到厨房,被突然窜出来的大蟑螂吓得蹦了一下,丢完垃圾赶紧回到房间内。
“怎么了。”
“有蟑螂。”
“哦。”
他平静地说道。
“南方是这样的,环境比较潮湿,经常下雨,屋子里的虫子也很多。”
“所以你没有经常清理吗,有一只蟑螂的话,可能会有很多蟑螂卵,密恐会死的。”
至少我会死。尤其是摸黑看到一只大蟑螂窜出去还没打死。
“和密恐有什么关系。就算清理了还是经常会有。”他脱掉外套,拿出几件换洗衣服,“所以你 去洗澡吗?”
“等我一下。”我从行李箱里快速拿出一袋准备好的衣服,还有肥皂和毛巾,放进浴室遮挡帘后面的瓷砖上。
于是,迎来了第二个严重的问题。
“你先洗么,还是我先?”
“为什么要问谁先洗,一起洗不行吗?”
我拽了拽耳朵,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“不太好吧,毕竟洗澡的时候需要一点个人空间,这个关乎到隐私···”
至少我不干。不如说进度太快了,第一天见面就要一起洗澡什么的。
迎来了白虎怨念的目光,尾巴蔫吧蔫吧的垂在身后。
“那我先洗啦。”
我关上玻璃门,最后一刻他还在怨念的看着我。
不行,再确认一下。
我拉开玻璃门,他保持原来的站姿,一手捧着衣服,一脸怨念。
“很好玩吗。”
我火速关上门,打开喷头快速冲澡。
换好衣服出门迎接我的还是怨念的目光。
“别看了,快洗吧。”
“少爷还真是注重隐私呢。”
听到他阴阳怪气的语气,不免有些想笑。尤其是这个白虎,从见面开始就板着一张脸。难不成是面瘫么。
真有趣。
等他洗好走进房间,以及三点多了。我随便刷刷手机,他站在我面前,浑身毛发湿漉下垂,但依旧保持怨念脸。
“不睡觉么。”
“嗯哼。”
“你要睡里面还是外面?”
“嗯····嗯?”
不是有两层吗,不是你睡上面我睡下面或者反过来吗?
不确定,再看看。
似乎是察觉到我的感想,他指着上铺说:“那上面堆满东西落灰了,不能睡。”
恶。那你给我抽空收拾一下啊。
“···我睡里侧。”
“那你先进去吧。”
我躺在里侧,杂念全无。
“我们盖一床被。枕头也只有一个。”
你去死吧。
躺在里侧,内心空空的看着上层床板。被子只有一半,枕头只有一半,床也只有一半。下一步是不是要把我劈成两半了。
啧。
好变扭。
扭头看他的侧脸,这家伙什么时候把平板放到电脑桌上了,还响着ff14的音乐。
“好熟悉···这是哪里的音乐来着。”
“水晶都的旅馆。”他接上我的话,突然转头,尾巴卷在大腿内侧,一条腿勾在我身上。
等等,这是在干什么,为什么看着我,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。困意全无,不知所措。于是我转身面对墙体,在内心敲木鱼。
敲木鱼、敲木鱼。
“你没什么想说的吗。”
一只手枕在我脑袋下面,贴在我身侧,他皮肤的触感。
大概等了一会,没等到我的回答,他猛地吸气,背对着我,声音沉闷,喉咙里面传来呼噜呼噜的噪声。
“是是是,少爷需要个人空间,少爷注重隐私。”
这算什么。生气了吗。
明明是你进展太快了吧。我什么都没说,又自顾自的生气。
“喂。”
我拽了拽他的衣服。
“转过来啦。”
没有反应。
小孩真难哄。
我都说了,我不擅长主动。
我磨蹭着,一点点挪动身体,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。
“干什么。”
“···”
一点点的靠近、靠近。
嘴唇靠在脸颊上,在黑夜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
我猛地缩了回去,裹上被子。
“···”
“···切,就这。”
含糊的,带着鼻音的轻哼。
脑海中隐约的,有了别的画面。
老虎的嘴唇,是什么味道。
尾巴在身后摇啊摇,惹得我有些烦躁。
睡吧。
浑浑噩噩的度过了第一天。